在政府 Lab 工作的几个月

刚刚结束了一段在政府 lab 的实习，遇到了超赞的领导和组员，获得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经历。当中参与的一个安省省提名的用研项目给我留下了挺深的印象，特意记录下来。

安省省提名是安省的一个项目，通过提名的方式吸引对安省感兴趣的人才申请加拿大永久居民。我们受到移民部的委托，目标通过用研来了解申请者在申请过程中的痛点，来帮助移民部提升省提名服务，减少收到不准确、不完整的申请的情况。

我一共与 8 位不同背景的申请者进行了一对一访谈。几个印象深刻的例子，我以访谈者的原话当标题来分别讲述他们的故事吧：

“I’m on my computer.”

画面接通，我看到一位穿着短袖的非裔小伙子坐在街边，画质很不清晰，声音和画面时有时无。周围非常嘈杂，有别人聊天的声音，机动车驶过的声音，偶尔还有鸣笛声。我心里一沉，同时觉得他不太像用电脑接入的，于是在寒暄之后问他手边有没有电脑，可不可以用电脑重新接入（我们的研究需要通过电脑共享屏幕，已经提前邮件沟通好）。对方回应可以，让我稍等一下。

过了十来秒钟，对方说已经换成电脑了。可是明明画面没有任何变化，问他确定现在是用电脑接入的吗，回答说确定。于是我提议说要不我们测试一下共享屏幕吧，对方同意，接着我就看到了一部手机传来的共享屏幕。好吧，至少确定对方的确是在用手机了，于是我重申了一次我看到的是手机画面，再次询问可否用电脑接入。这时，令我措手不及的一幕出现了。

对方：我现在是在用电脑啊。

我：这样的吗？可是我这边看到的是你的手机画面诶。

对方：等一下。（将手机由竖屏转为横屏）好了，现在是电脑了。

我：……(⊙o⊙)……

有他不稳定的网络、嘈杂的环境和带着浓重法语口音的英语加成，此时的我已经出离理智和情感能够招架的状态了。江湖救急，聊天框里的领导发来了消息，提示我终止研究，告诉对方我们会重新约时间。我赶紧跟对方说明想要终止，可对方强调 “没有关系，我们继续吧”，如此来回了三四个回合，对方终于答应，并表示自己第二天就有空，让我一定要联系他。

后来复盘时我才知道，从对方在 12 月的户外穿着短袖和街边的鸣笛声中，现场的其他观察者们也严重怀疑他并不在加拿大境内（而他在我们的 screener 里声称自己在加拿大）。或许由于我们提供几十加币的报酬，而吸引来了想通过撒谎赚点外快的人。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，真是又好气、又好笑。

“Here I don’t need to worry about my safety when walking on the street.”

一位由巴西移居安省的姐姐，很善谈、友好，分享了许多她自己和家人的经历和对这个项目的看法，与她的对话几乎是所有访谈中最轻松的一个。当被问到 “为什么想要来加拿大” 时，她热情洋溢地表达了对加拿大的喜爱：她喜欢这里的自然环境和人与人之间平等的关系；她和丈夫都获得了一份安稳的工作；她在这里生下了儿子，儿子很喜欢自己的小伙伴们……然后她补充了一句： “更重要的是，在这里生活很安全，走在街上不用担忧自己的安全”。

她轻松愉快甚至有点打趣般地说出这句话，我一时语塞，不知道该顺着她笑，还是该表示点什么。记得最后我说出来的是 “I’m glad you like here”。姐姐莞尔一笑，又继续说别的了。

后来查了一下，才了解到一点巴西的治安问题。即使是里约热内卢也比较差，贫民窟很多，当街被抢劫还是挺常见的。

“I‘m here on behalf of my friends. It’s not their fault they couldn’t register. It’s unfair to them.”

有一位带着情绪来的访谈者，说自己是特意帮朋友来控诉省提名项目的。他的朋友已经来加拿大 5 年了，完成了 2 年的 college 学位，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，本分地缴着税，努力地生活着。可是，当 2019 年准备申请省提名时，这个项目却一整年都没有开放。等到 2020 年 11 月，终于开放了，却在 2 分钟后由于流量过高将服务器打挂而关闭，官方没有通知下次何时再次开放。由于他的朋友申请的 stream 要求必须在毕业后 2 年内申请，这也就意味着他有可能永远没有办法申请省提名了。访谈者情绪激动，一再强调着为什么他的朋友按照要求完成了所有该完成的，可连注册的机会都没有，这不公平。

相比他的不满和控诉，更普遍的情绪是无奈。不止一位访谈者提到中介很贵、也并不会帮助申请人申请和准备材料，可听说他们有办法可以帮申请人抢注册名额。所以，他们即使不认可中介，也不得不掏腰包请他们提高自己抢到一个注册的机会。

人生很多时候的确没有公平而言啊，有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对另一个人或许是付出全力也获得不了的。真心地祝愿，努力的人们能够收到回报。

说到用研，其实我对用研本身不是特别感冒，一方面不希望职业被局限只做用研，另一方面对与陌生人聊天有点恐惧 - 毕竟我不是一个很喜欢 social 的人。但是仍旧从这段经历中学习到了很多 - 怎么与不同性格的人交流、怎样得体地处理棘手的情况、怎样才能有效地达到研究目标，等等。

结束的那天下午，领导开了一个 Zoom，组里几个人一起闲聊到下班，交流圣诞假期的去向、最近 Netflix 有什么好剧、家里的猫猫又怎样了、吐槽冰天雪地的多伦多。在 Slack 里给每一个人留下了一段感谢语，送了领导一副我画的她，然后就结束啦。感激这段奇妙的经历，我已经迫不及待去往下一段旅程了。